锡帮菜与荣家菜的前世今生（三）

  无锡菜在中国近代15个著名菜帮中名列前茅，名闻遐迩。而荣家菜又是当代中国屈指可数的几个著名私房家族菜之一，蜚声海内外.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使得无锡味道，故事众多。

　　对船菜情有独钟

　　“船在水中行，人在画中游。”“极目览秀色，舒心品佳肴。”中外宾客在无锡游船上万千赞语中的这两句可谓道出了太湖船菜集食、赏、行、憩于一船的较佳特点。太湖船菜集传统技艺与文化内涵于一体，在旅游餐饮中一枝独秀，名扬世界。荣家，尤其荣德生深瘖此道，对水、船、船菜情有独钟。

　　从16世纪起，梁溪荣氏就有人借助水路交通便利的条件，从事航运，甚至冒险远涉重洋，谋生发财。到19世纪初，这块由荣姓宗族聚居的地区，已发展成为无锡县城西郊一个重要的集镇。

　　荣氏家族中多世代有船。荣宗敬和荣德生的祖父荣锡畴公(1823—1863)，耕作之余，常摇着小木船，往返于沪、锡之间，贩运货物，获取微利，以补家计。其“父熙泰公农闲时将农副产品摇船至上海贩卖换些生活用品回无锡出售。”

　　荣德生一生中坐船无数，童年时不说，十几岁到上海，坐的是夜航船，回来坐的也是夜航船。后他随父亲四下广州，都是坐大轮船。途中又经过宁波、福州、厦门、汕头，再过香港到广州，来回都是大轮船。 “零六年（1906 年），厂中已自备小火轮，来去车站极快，余下乡亦时乘焉.”“来去厂中都是坐船从梁溪河走。”

　　附近出访游览全是坐轮船，《乐农自订行年记事》中坐船记载多有30余处，如1907年“正月中，坐小火轮至玄墓（苏州邓尉山）看梅花，并看四大柏树，即晚回城。”“二月，坐小火轮至太仓花行。”1924年齐卢交战，全家逃难也是坐船，“大年夜至湖州，船中过年略购年糕花生等，船中叙谈忘却逃难中也。”1925年“元旦（年初一）坐茂新小轮船开往长安”。

　　荣家遇有客人，招待参观游览，则经常雇船办菜请客。重要客人的接待，如1915年陪刘葆良太史、湯寿潜浙江路局长。要是接待政要名人，如李宗仁、冯玉祥、蒋经国、蔡元培、闫锡山、何应钦、孔祥熙、马相伯等，就要请苹香号了，而且只用苹香号。

　　苹香号船主杨荣林在上世纪80年代回忆当年经营船菜，对荣家印象最深：“荣德生请客人吃船菜，一般都是最高标准，24块银元一桌，船菜菜单要应时而变，食材的质量要求几近苛刻，如桂花栗子定要惠山娘娘堂树上摘的，掉地上的就不行，因为有外地栗子倒在惠山栗子树下，以次充好。荣德生对船菜很在行，常常给我们指点，帮我们提高菜点质量，像苹香号的名菜点粉蒸鸡、莲子羹都采纳了荣老板的好主意。”

　　上下游推进餐饮

　　荣家不仅全面促进了锡菜本帮、京都和船菜的深度融入，更在上下游全方位推进了饮食业发展。

　　1902年3月，荣宗敬、荣德生兄弟为主创立的保兴面粉厂（后更名茂新）建成投产，无锡苏州面馆业所需面粉有了直接的供应渠道。然初期面粉销路不畅，价格还卖不过土粉，荣氏兄弟亲自把握质量，将原法国石磨换成美制新式钢磨。那时，荣宗敬、荣德生兄弟俩每天的早餐必须有一碗面疙瘩，它主要用于检查隔天面粉厂生产的面粉质量，面粉的优劣尽在嘴中，以此体味，检验它的质量。如果发现问题，立即寻找原因，着手调整。这就形成了荣家长期早餐必先食用一个面疙瘩汤的传统，一吃就是数十年，两代人坚持不懈，天天早餐前必先吃面疙瘩，体验检查，确保面粉质量不断提升。

　　1910年茂新兵船牌面粉在南京南洋劝业会获优等奖，1914年和1918年连获民国大总统奖“裕食推仁”与“屑玉流辉”匾额。1926年福新面粉在美国费城博览曾参展获奖。1929年又先前在西湖博览会和无锡国货展获奖。发展到民国初年，荣家在上海和无锡建立起面粉巨业，成为名副其实的“面粉大王 ”。

　　1920年发起成立上海面粉交易所，因茂新绿兵船牌面粉品质优良，被交易所定为标准粉，畅销全世界，其质量全赖荣宗敬、荣德生两位兄弟及儿辈两代的特别关注。

　　荣德生为家乡的饮食业，特别是大量使用面粉的面点业推波助澜、桴鼓相应，几十年如一日。荣德生“时长住乡，”“有闲，或至学校及公益工场，讲造作或添配机械，”“食品机械尚需分原料与制品两种”。1929年公益工场不但研制出磨粉机，还在全国领先创制轧面机，实现了面条机械压制。后来发明出的动力面机，也是公益铁工场创制的。荣德生不仅为面馆造机器，还经常到面馆吃面，为轧面机作宣传，发现好的点心品种，自己做广告。他给新万兴第一批压出来的机制面起名“万兴面”，为无锡的面鼓与呼，也就是为茂新面粉厂的面粉直接促销。当新万兴新春出售“鸡仔大饼”，荣德生又去品尝，吃得眯眯笑。“鸡子大饼味道蛮好”，他为家乡的创新点心吆喝，留下了这著名的广告语。

　　荣德生荣毅仁父子还创建了江南大学，在农学院设置农产制造系；在国内首次增设了三年制的面粉专修科，这是我国高校中第一个粮食加工专业。以后的无锡轻工学院即以此二系科为基础，以发酵和粮食加工为特色，在国内这一领域处于领先地位。现今江南大学食品专业已经在世界排名较前，可以告慰荣氏父子。

　　梁溪荣氏兄弟既是食用者，又是种植者、养殖者，既是餐饮消费者，又是主食原料生产者，既是农场麦种推广者，又是食品机械的研制者和中国食品高等教育的倡导和开拓者，既当吃客，又当宣传者；既精于美食创意，更有意食俗传承、食育实践。荣家菜由乡土菜、家常菜、市肆菜到政务家宴、国务家宴，全面深入融合无锡味道之本帮、京都和船菜，不断推进无锡菜的形成与发展，荣家菜自身也根深叶茂，兼收并蓄、脱颖而出。在中国原本以宫廷和官府一统的家族私房菜，诸如北京谭篆青的谭家菜、成都黄敬临的“姑姑筵”、广州江孔殷的“太史蛇宴”， 以及湖南名士谭延闿家的“祖庵菜”四大名宴面前，荣家菜毫不逊色。其江南特色非常鲜明，饮食文化内涵丰富，古今中西融汇，渐成靓丽品牌，与锡帮菜珠联璧合、相互辉映，共同成为江南美味的杰出代表。